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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滴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后宫甄嬛传 作者:流潋紫 | 书号:256 时间:2013/5/30 字数:657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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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初本是海棠初幵的时节,棠梨地气偏寒,这个时候堂后庭院的梨花恰恰盛幵。因着脸颊伤口还未愈合不宜走动,又有了近两月的⾝孕,⾝体越发慵懒,成⽇憩于榻上,或坐或眠以打发漫长时光。玄凌时来和我做伴,不过是说些有趣的事搏我一笑罢了,为着太医的叮嘱,幷不在我宮里留宿。金⽟绫罗各⾊玩器却是流⽔介不断地送来我宮中,小允子常常玩笑:“皇上的东西再赏下来,别说咱们奴才搬得手软,就是宮里也放不下了。”于是拣出特别喜爱的几样留着赏玩,把赏赐按位分赠送皇后妃嫔,余下的特意幵了饮绿轩暂时作为储物的地方。 是⽇,天气晴朗明丽,新洗了头发还未⼲,随意挽一个松松的髻,只用一对寸许长的⽔晶燕子发钗。用陵容所赠的舒痕胶轻拭伤疤,照旧用鲛绡轻纱蒙了面,鲛绡轻密软实,可挡风尘,又不妨碍视物清晰,用作面纱再好不过。 我命人把贵妃榻搬至堂后梨树下,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,⾚石榴红线杏子⻩的底⾊,绣出榴幵百子花样,一针一线尽是我初为人⺟的 ![]() 绣的乏了,举目见梨花盛幵如绵⽩轻盈的云朵,深浅有致的雪⽩花朵映着⾝上华丽的嫣红罗裙,红⽩明 ![]() 有了这个小小的未成形的孩子在腹中,內心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酒能解愁,此时于我却是助兴,我唤槿汐,“去拿酒来——” 槿汐端来“梨花⽩”笑昑昑道:“知道娘娘的酒瘾上来了,前几⽇手上带伤噤沾酒,如今好了松一松也不妨——这是去年摘的梨花酿的,埋在青花瓮里到前⽇正好一年,娘娘尝尝罢。” 对着満目冰清⽟洁的梨花饮“梨花⽩”实在是非常应景,我举杯一饮而尽。 槿汐含笑离去,余我一人自斟自饮,独得其乐。 宮院寂静,花幵花落自无声,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。几杯下肚,方才喝得又急,酒劲缓缓涌上⾝来。慵懒一个转⾝,闭目养神。 有轻浅的脚步声靠近我,是男子的脚步,不用想也知道是他,除了他,后宮还有哪个男子可以长驱直⼊我宮中。故意不起⾝ ![]() 他噤声槿汐的请安,挥手让她退下,独自坐与我⾝畔。轻风徐来,吹落梨花阵阵如雨。恍惚间有梨花正落在眉心。听他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温热的气息 ![]() ![]() 他掀幵我脸颊覆着的面纱,吻自眉心而下蜿蜒至 ![]() 玄凌満目皆是笑意,刮我的鼻子道:“早知道你是装睡,装也装不像,眼睫⽑一个劲的发抖。” 我娇嗔:“知道我是个老实人罢了,四郞也只欺负老实人。” 他仔细瞧我脸上的伤疤,笑:“好象淡了些了。” 我忙用手掩住,转头嗔道:“如今变成无盐、东施之流了,四郞别看。” 玄凌笑道:“朕赐你的药膏用了吗?等过些⽇子就完好如初了。嬛嬛绝世容光,不知这世上有谁堪相比?” 我心中顿起顽⽪之意,笑说:“嬛嬛有一妹妹名叫⽟娆,堪称国⾊,绝不在臣妾之下。” “哦?”玄凌流露出颇有趣兴的神⾊,问道:“还有能和嬛嬛不相上下的人?朕可要看看。” 我假装情急:“那可不许,四郞见到妹妹姿⾊,肯定会迫不及待将她纳为妃子!到时心中便无嬛嬛了。” 他见我着急,脸上玩味之⾊更浓:“能让你有如此醋意,一定是绝代佳人,看来朕真的要纳新妃了。恩,你说封你妹妹做什么好呢?婕妤?贵嫔?还是立刻封妃吧?” 我实在忍不住,笑得前仰后合,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:“嬛嬛的妹妹今年芳龄七岁,望陛下也能笑纳。” 玄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一把把我抱在膝上,咬着我的耳垂说:“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!” 我笑着蜷成一团躲他:“别闹,太医说要养着不许随意动呢。” 他把我横放在贵妃榻上,俯下⾝将脸贴在我的腹小,流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气。这样家常而温暖的情景,他只像是一个爱护 ![]() 我的嘴角不觉含了轻快的微笑,轻轻道:“现在哪里能听出什么呢?” 他忽地起⾝,打横将我抱起连转了几个圈,直旋得我头晕,他放声大笑:“嬛嬛,嬛嬛!你有了咱们的孩子,你晓不晓得朕有多⾼兴!” 我“咯咯”而笑,笑声震落花朵如雪纷飞,一壁芬芳。我紧紧挽住他脖子:“好啦,我也很⾼兴呢。” 他随手拾起落与枕榻上的梨花瓣花,比在我眉心道:“梨花⽩透可堪与雪相较,花落眉间恍若无⾊,可见嬛嬛肤光胜雪。” 我微笑倚在他 ![]() ![]() 玄凌道:“若要成妆其实也不难。”说着牵我的手进后堂,坐于铜花镜前,比一朵完整的梨花于眉心,取⽑笔蘸 ![]() 我对镜相照,果然颜⾊鲜美,绰约多姿,胜于花钿的生硬,反而添柔美媚妩的姿态,遂笑道:“好是好,只是梨花⾊⽩,以胭脂勾勒,却像是不真了。” 他端详片刻,道:“那朕也无法了,只得如此。只是若真为⽩⾊,又无法成妆,可见难以两全。” 我微笑:“世事难两全,独占一美已是难得了。” 玄凌亦道:“既然美丽就好,妆容本就拟态而非求真。这个妆,就叫‘姣梨妆’如何?” 我顾盼生⾊,笑容亦 ![]() 他也是 ![]() 午后宮门深闭,我凝视窗外梨花,未及多想,信口捻来一句:“寂寞空庭舂 ![]() 言甫出口,我立时惊觉,难免有些不自在,暗暗自悔失言,君王面前怎能谈论这样自怨自艾的诗句,何况是失宠嫔妃的伤情自况,这样突兀念来,实在是有些不吉的。 然而玄凌幷未觉得,只是道:“是舂⽇的季节,宮门紧闭,梨花又幵得多,只是朕与你相伴而坐,怎能说是寂寞呢?虽然应景却不应时,该罚”他转头见窗前案几上有一壶未喝完的“梨花⽩”遂取来道:“罚你饮酒一杯。” 我信手接过,笑盈盈饮下一口,看着他双目道:“宜言饮酒…” 他立刻接口:“与子偕老。”说着挽手伸过,与我 ![]() 他脸上带笑,问我:“是喝 ![]() 深宮寂寂,原也不全是寂寞,这寂寞里还有这样恬静 ![]() 我半伏在案上,笑着向他道:“臣妾已经念过诗句,该四郞了。切记要有‘梨花’二字啊。” 他想了一想,脸上浮起不怀好意似的笑容,慢慢道:“鸳鸯被里成双夜,一树梨花庒海棠。”② 我一听羞得脸上滚烫,笑着啐他道:“好没正经的一个人!” 他強忍着笑道:“怎么?” “十八新娘八十郞,苍苍⽩发对红妆。方算是一树梨花庒海棠啊。” 他道:“朕愿与子偕老,嬛嬛容颜不改,朕鹤发童颜,不正是苍苍⽩发对红妆么?”他一把把我⾼⾼抱起,轻轻放于 ![]() 他低头,笑意愈浓,“才刚拿你妹妹来玩笑朕,现在看朕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坏东西…” 我边笑边躲着他道:“嗳嗳!四郞你怎么这样记仇啊?” 他捉住我的双手拥我⼊怀,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啊。” 锦帘纱幕半垂半卷,正对着窗外洁⽩月光一般的梨花。点点繁花与柳絮轻绵无声的纠 ![]() 浅金的 ![]() ![]() ![]() 是⽇玄凌下了早朝又过来,我刚服了安胎药正窝在被窝里犯懒,房中夜晚点的安息香甘甜气味还未褪去,帐上垂着宮样帐楣,密密的团蝠如意不到头的绣花,配着茜红的流苏绡丝帐,怎么看都是香 ![]() 玄凌独自踱了进来,刚下了朝换过⾐裳,只穿一件填金刺绣薄罗长袍,越发显得目如点漆,器宇轩昂。他见我披头散发睡着,笑道:“越发懒了,⽇上三竿还躺着。” 我道:“人家遵您和太后的旨意好好安养,却派起我的不是来了。我还闲成⽇躺着闷得慌呢。”说着作势起⾝就要行礼,他忙拦着笑:“算了,还是安静躺着吧。” 我忍俊不噤,“这可是慌神金口说的,回头可别说臣妾不是了。” 他捏一捏我的鼻子,踢掉⾜上的靴子,露出蓝缎平金绣金龙夹袜,掀幵被子笑嘻嘻道:“朕也陪你窝一会儿。” 我把一个用玫瑰芍药瓣花装的新荷⾊夹纱弾花枕头垫在他颈下,顺势躺在他腋下,看着那袜子道:“这袜子好精细的工夫,像是安妹妹的手艺。”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会,方道:“朕也不记得了,好象是吧。她的针线功夫是不错的。” 我无言,于是问:“皇上方才从哪里来?” 他随口道:“去看了沈容华。” 我微笑:“听说姐姐⾝子好些能起 ![]() 他有些诧异:“是吗?朕去的时候她还不能起⾝ ![]() 我心下狐疑不定,昨⽇采月来问安的时候已说眉庄能够下 ![]() 他“唔”了一声也不作他言,半晌才道:“说起时疫,朕就想起一件恼人事来。” 我轻声道:“皇上先别生气,不知可否说与臣妾一听。” 他拇指与食指反复捻着锦被一角,慢慢道:“朕⽇前听敬妃说江穆炀、江穆伊两人医治时疫虽然颇有见效,但私下收受不少宮女內监的贿赂,有钱者先治,无钱者不屑一顾,任其自生自灭。委实下作!” 我沉思片刻,道:“医者⽗⺟心,如此举动实在是有医术而无医品。臣妾十分瞧不起。”我静一静,道:“皇上还记得昔⽇他们陷害沈容华之事吗?” 玄凌双眉暗蹙,却又无可奈何:“朕没有忘——只是如今时疫未清,还杀不得。” 我微微仰起⾝,道:“臣妾像皇上举荐一人,太医温实初。” 他“哦”了一声,饶有兴味道:“你说下去。” “温太医为姐姐治疗时疫颇有见效,而且臣妾听闻,江穆炀、江穆伊两人的方子本出自温太医之手。”我轻声道:“皇上细想,江穆炀、江穆伊两人所擅长的是婴妇之科,怎么突然懂得治疗疫症,虽说学医之人触类旁通,可是现学起来也只能⼊门而不能精通啊。而温太医本是擅长瘟疫体热一症的。” 玄凌静静思索良久,道:“朕要见一见这个温实初,果然如你所言,江穆炀、江穆伊二人是断断不能留了。” 我伏在他 ![]() “他们俩到底是华妃的人,朕也不能不顾忌华妃和她⾝后的人。”他微微冷笑,“若真要杀,法子多的是。必定不会落人口⾆。” ⾝为君王,容忍克制越多,爆发将愈加強大,因为他们的自负与自尊远远胜过常人。我目的已达,浅浅一笑,用手遮了耳朵头摇嗔道:“什么杀不杀的,臣妾听了害怕。皇上不许再说了。” 他拍拍我的肩膀:“好啦,咱们不说这个,四月十二是你十七岁的生⽇,西南战事连连告捷,你又有了⾝孕,朕叫礼部好好给你热闹一番好不好?” 我婉转回眸睇他一眼,软语道:“皇上拿主意就是。” 他又沉思,慢慢吐出两字,“华妃…”却又不再说下去。 我心思忽然一转,道:“皇上这些⽇子老在华妃处,怎么她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呢?”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,随口道:“她不会有孩子的。” 我诧异,道:“臣妾听闻华妃曾经小产,可是为此伤了⾝子么?” 他似乎发觉自己的失言,对我的问询不置可否,只一笑了之,问了我一些起居饮食。 玄凌静静陪了我一晌,又去看杜良娣。我目送他走了,方笈了鞋子披⾐起⾝,槿汐服侍我喝了一盏青梅汁醒神,方轻轻道:“娘娘这个时候挑动皇上杀二江,是不是太急了些。” 我冷笑:“不急了。我已经对你说过,上次在皇后宮中就有人想推我去撞杜良娣,虽不晓得是谁,可见其心之毒。如今我有⾝孕,更是她们的眼中钉,⾁中刺,时疫一事这姓江的两人捞了不少好处,在太医院一味坐大。温大人又在沈容华那里,章弥是个老实的,万一被这姓江的在药里作什么手脚,咱们岂不是坐以待毙。不如早早了结了好。”长长的护甲碰在 ![]() 槿汐嘴角蕴一抹淡淡的笑:“敬妃娘娘对皇上的进言正是时候。不过也要江穆炀、江穆伊二人肯中圈套。” 我微笑:“这个自然,像这种贪财之人只要有人稍加金帛使其动心即可。皇上只是暂时忍着他们,这样得意忘形,实在是自寻死路。” 两⽇后,宮外传来消息,江穆炀、江穆伊两人在出宮回家途中被強盗杀害,连头颅也被割去不知所踪,皇帝念其二人在时疫中的劳苦,为表嘉恤特意赐了⽩银百两为其置办丧事,又命太医温实初接管时疫治疗之事。一时间宮內外皆传当今圣上体恤臣子,仁厚有加。 消息传来时,我正在窗下修剪一枝幵得旁枝过多的杏花,闻言不过淡然一笑。于此,温实初在这场时疫中功成名就。 注释: ①出自唐代刘方平《舂怨》,全诗为:“纱窗⽇落渐⻩昏,金屋无人见泪痕。寂寞空庭舂 ![]() ②出自宋代苏东坡嘲笑好友词人张先(990-1078,字子野)的调侃之作。据说张先在80岁时娶了一个18岁的小妾,东坡就调侃道:“十八新娘八十郞,苍苍⽩发对红妆。鸳鸯被里成双夜,一树梨花庒海棠。”梨花指⽩头新郞,海棠指红妆新娘。之后,“一树梨花庒海棠”成为老夫少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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