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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滴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侠客行 作者:金庸 | 书号:5441 时间:2014/8/10 字数:1445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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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出了石牢,走向大厅。石破天道:“阿绣,人人见了我,都道我便是那个石中⽟。连石庄主、石夫人也分辨不出,怎地你却没有认错?” 阿绣脸上一阵飞红,霎时间脸⾊苍⽩,停住了脚步。这时二人正走在花园中的一条小径上,阿绣⾝子微幌,伸手扶住一株⽩梅,脸⾊便似⽩梅的瓣花一般。她定了定神,道:“这石中⽟曾想欺侮我,我气得投崖自尽。大哥,你肯不肯替我出这口气,把他杀了?” 石破天踌躇道:“他是石庄主夫妇独生爱子,石庄主、石夫人待我极好,我…我…我可不能去杀他们的儿子。”阿绣头一低,两行泪⽔从面颊上流了下来,呜咽道:“我第一件事求你,你就不答允,以后…你一定是欺侮我,就像爷爷对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阿绣呜咽道:“你不杀了他,我永远不睬你。”⾜下不停,片刻间便到了大厅。 石破天跟着进去,只见厅中剑光闪闪,四个人斗得正紧,却是⽩万剑、成自学、齐自勉三人各 ![]() 谢烟客在雪山派三大⾼手围攻之下,以一双⾁掌对付三柄长剑,仍是挥洒自如,大占上风,陡然间听得石破天这一声呼叫,举目向他瞧去,不由得大吃一惊,叫道:“怎…怎么又有一个?” ⾼手过招,岂能心神稍有失常?他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,⽩、成、齐三柄长剑同时乘虚而⼊,刺向他腹小。三人一师所授,使的同是一招‘明驼骏⾜’,剑势力又迅又狠,眼见剑尖已碰到他的青袍,三剑同时要透腹而⼊。 石破天大叫:“小心!”纵⾝跃起,一把抓住⽩万剑右肩,硬生生将他向后拖出几步。 只听得喀喀两声,谢烟客在危急中使出生平绝技‘碧针清掌’,左掌震断了齐自勉的长剑,右掌震断了成自学的长剑。 这两掌击得虽快,他青袍的下摆还是被双剑划破了两道口子,他双掌翻转,內力疾吐,成齐二人直飞出去,砰砰两声,背脊撞上厅壁,只震得屋顶泥灰筱筱而落,犹似下了一阵急雨。又听得拍的一声,却是石破天松手放开⽩万剑肩头,⽩万剑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。 谢烟客向石破天看了一眼,目光转向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少年石中⽟,兀自惊疑不定,道:“你…你二人怎地一模一样?” 石破天満脸堆 ![]() 他这几句话说得兴⾼采烈,听他说话之人却尽皆大吃一惊。 谢烟客当⽇在摩天崖上修习‘碧针清掌’,为逞一时之快,将全⾝內力尽数使了出来。恰在此时,贝海石率领长乐帮八名好手来到摩天崖上,说是 ![]() 这一掌而退,虽然不能说败,终究是被人欺上门来, ![]() ![]() 此仇不报,非丈夫也,但须谋定而动,于是寻了个隐僻所在,花了好几个月功夫,将一路‘碧针清掌’直练得出神⼊化,无懈可击,这才寻上镇江长乐帮总舵去,一进门便掌伤四名香主,登时长乐帮全帮为之震动。 其时石破天已受丁当之骗,将石中⽟掉换了出来。石中⽟正想和相当远走⾼飞,不料长乐帮到处布満了人,不到半天便遇上了,又将他強行 ![]() 当下只得暂且冒充石破天再说。他是个千伶百俐之人,帮中上下人等又个个 ![]() ![]() 长乐帮这⼲人只求他准期去侠客岛赴约,乐得他诸事不理,正好自行其是。 贝海石那⽇前赴摩天崖接得石破天归来,一掌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原来石中⽟那⽇在贝海石指使之下做了帮主,不数⽇便即脫逃,给贝海石擒了回来,将他脫得⾚条条地监噤数⽇,教他难以再逃,其后石中⽟虽然终于又再逃脫,他⾝上的各处创伤疤痕,却已让贝海石尽数瞧在眼里。贝大夫并非真的大夫,然久病成医,医道着实⾼明,于是在石破天肩头、腿上、臋部仿制疤痕,竟也做得一模一样,毫无破绽,以致情人丁当、仇人⽩万剑,甚至石清夫妇都给瞒过。 贝海石只道石中⽟既然再次逃走,在腊八⽇之前必不会现⾝,是以放胆而为。其实石破天和石中⽟二人相貌虽然相似,毕竟不能一般无异,但有了⾝上这几处疤痕之后,人人心中先⼊为主,纵有再多不似之处,也一概略而不计了。石破天全然不通人情世故,种种奇事既难以索解,也只有相信旁人之言,只道自己一场大病之后,将前事忘得⼲⼲净净。 那知侠客岛的善恶二使实有过人之能,竟将石中⽟从杨州 ![]() 这⽇谢烟客上门指名索战,贝海石听得他连伤四名香主,自忖并无胜他把握,一面出厅周旋,一面遣人请帮主出来应付。 石中⽟推三阻四,前来相请的香主、舵主已站得満房都是,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: “贝先生和那姓谢的已在厅上 ![]() “贝先生肩头给谢烟客拍了一掌,左臂已有些不灵。” “贝先生扯下了谢烟客半幅⾐袖,谢烟客却乘机在贝先生 ![]() “贝先生咳嗽连连,口噴鲜⾎,帮主再不出去,贝先生难免丧⾝。” “那姓谢的口出大言,说道凭一双⾁掌便要将长乐帮挑了,帮主再不出去,他要放火烧焚咱们总舵!” 石中⽟心想:“烧了长乐帮总舵,那是求之不得,最好那姓谢的将你们尽数宰了。”但在众香主、舵主 ![]() 那知谢烟客一见了他,登时大吃一惊,叫道:“狗杂种,原来是你。” 石中⽟只见贝海石气息奄奄,委顿在地,⾐襟上都是鲜⾎,心惊胆战之下,那句:“大伙儿齐上,跟他拚了!”的话吓得叫不出口来,战战兢兢的道:“原来是谢先生。” 谢烟客冷笑道:“很好,很好!你这小子居然当上了长乐帮帮主!”一想到种种情事,⾝上不由得凉了半截:“糟了,糟了!贝大夫这狗贼原来竟这等工于心计。我当年立下了重誓,但教受令之人有何号令,不论何事,均须为他办到,此事众所知闻。他打听到我已从狗杂种手中接了玄铁令,便来到摩天崖上,将他接去做个傀儡帮主,用意无非是要我听他长乐帮的号令。谢烟客啊谢烟客,你聪明一世,胡涂一时,今⽇里竟然会自投罗网,从此人为刀砧,我为鱼⾁,再也没有翻⾝之⽇了。” 一人若是系念于一事,不论遇上何等情景,不由自主的总是将心事与之连了起来。逃犯越狱,只道普天下公差都在捉拿自己;凶手犯案,只道人人都在思疑自己;青年男女钟情,只道对方一言一动都为自己而发,虽绝顶聪明之人,亦所难免。谢烟客念念不忘者只是玄铁令誓愿未了,其时心情,正复如此。他越想越怕,料想贝海石早已伏下厉害机关,双目凝视石中⽟,静候他说出要自己去办的难事。“倘若他竟要我自断双手,从此成为一个不死不活的废人,这便如何是好?”想到此节,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。 他若立即转⾝奔出长乐帮总舵,从此不再见这狗杂种之面,自可避过这个难题,但这么一来,江湖上从此再没他这号人物,那倒事小,想起昔时所立的毒誓,他⽇应誓,那比之自残双手等等更是惨酷百倍了。 岂知石中⽟心中也是害怕之极,但见谢烟客神⾊古怪,不知他要向自己施展什么杀手。两人你瞧着我,我瞧着你,在半晌之间,两个人都如过了好几天一般。 又过良久,谢烟客终于厉声说道:“好吧,是你从我手中接过玄铁令去的,你要我为你办什么事,快快说来。谢某一生纵横江硝,便遇上天大难事,也视作等闲。” 石中⽟一听,登时呆了,但谢烟客颁下玄铁令之事,他却也曾听过,心念一转之际,已然明⽩,定是谢烟客也认错了人,将自己认作了那个到凌霄城去作替死鬼的呆子,听他说不论自己出什么难题,都能尽力办到,那真是天外飞来的大横财,心想以此人武功之⾼,说得上无事不可为,却教他去办什么事好?不由得沉昑不决。 谢烟客见他神⾊间又惊又喜、又是害怕,说道:“谢某曾在江湖扬言,凡是行我玄铁令之人,谢某决不伸一指加于其⾝,你又怕些什么?狗杂种,你居然还没死,当真命大。你那‘炎炎功’练得怎样了?”料想这小子定是畏难偷懒,后来不再练功,否则体內 ![]() ![]() ![]() 石中⽟听他叫自己为‘狗杂种’,只道是随口骂人,自更不知‘炎炎功’是什么东西,当下不置可否,微微一笑,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:“那呆子到得凌霄城中,吐露真相,⽩自在、⽩万剑、封万里这⼲人岂肯罢休?定会又来找我的晦气。我一生终是难在江湖上立⾜。天幸眼前有这个良机,何不要他去了结此事?雪山派的实力和长乐帮也不过是半斤八两,这谢烟客孤⾝一人能将长乐帮挑了,多半也能凭一双⾁掌,将雪山派打得万劫不复。”当即说道:“谢先生言而有信,令人可敬可佩。在下要谢先生去办的这件事,传⼊俗人耳中,不免有点儿骇人听闻,但以谢先生天下无双的武功,那也是轻而易举。” 谢烟客听得他这话似乎不是要作践自己,登感喜慰,忙问:“你要我去办什么事?”他心下忐忑,全没留意到石中⽟吐属文雅,与狗杂种大不相同。 石中⽟道:“在下斗胆,请谢先生到凌霄城去,将雪山派人众尽数杀了。” 谢烟客微微一惊,心想雪山派是武林的名门大派,威德先生⽩自在声名甚着,是个极不易惹的大⾼手,竟要将之尽数诛灭,当真谈何容易?但对方既然出下了题目,那便是抓得着、摸得到的玩意儿,不用整⽇价提心吊胆,疑神疑鬼,雪山派一除,从此便无忧无虑,逍遥一世,当即说道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说着转⾝便行。 石中⽟叫道:“谢先生且慢!”谢烟客转过⾝来,道:“怎么?”他猜想狗杂种叫自己去诛灭雪山派,纯是贝海石等人的主意,不知长乐帮和雪山派有什么深仇大恨,这才要假手于己去诛灭对方,他只盼及早离去,深恐贝海石他们又使什么诡计。 石中⽟道:“谢先生,我和你同去,要亲眼见你办成此事!” 他一听谢烟客答允去诛灭雪山派,便即想到此事一举两得,正是脫离长乐帮的良机。 谢烟客当年立誓,虽说接到玄铁令后只为人办一件事,但石中⽟要和他同行,却与此事有关,原是不便拒绝,便道:“好,你跟我一起去就是。”长乐帮众人大急,眼望贝海石,听他示下。石中⽟朗声道:“本座既已答应前赴侠客岛应约,天大的担子也由我一人挑起,届时自不会令众位兄弟为难,大家尽管放心。” 贝海石重伤之余,万料不到谢烟客竟会听石帮主号令,反正无力拦阻,只得叹一口气,有气无力的说道:“帮…帮主,一…一…路保重,恕…恕…属下…咳咳…不送了!”石中⽟一拱手,随着谢烟客出了总舵。 谢烟客冷笑道:“狗杂种你这蠢才,听了贝大夫的指使,要我去诛灭雪山派,雪山派跟你又沾上什么边了?你道贝大夫他们当真奉你为帮主吗?只不过要你到侠客岛去送死而已。你这小子傻头傻脑的,跟这批奷诈凶狡的匪徒讲义气,当真是胡涂透顶。你怎不叫我去做一件于你大大有好处的事?”突然想起:“幸亏他没有叫我代做长乐帮帮主,派我去侠客岛送死。”他武功虽⾼,于侠客岛毕竟也十分忌惮,想到此节,又不噤暗自庆幸,笑骂:“***,总算老子运气,你狗杂种要是聪明了三分,老子可就倒了大霉啦!” 此时石中⽟既下了号令,谢烟客对他便毫不畏惧,除了不能动手打他杀他之外,言语之中尽可放肆侮辱,这小子再要他办第二件事,那是想也休想。 石中⽟不敢多言,陪笑道:“这可多多得罪了。”心道:“***,总算老子运气,你认错了人。你狗杂种要是聪明了三分,老子可就倒了大霉啦。” 丁当见石中⽟随谢烟客离了长乐帮,便赶上和二人会合,同上凌霄城来。 石中⽟虽有谢烟客作护符,但对⽩自在毕竟十分害怕,一上凌霄城后便献议暗袭。谢烟客一听,正合心意。当下三人偷⼊凌霄城来。石中⽟在城中曾居住多年,各处道路门户十分 ![]() 谢烟客出手杀了四名雪山派第三代弟子,进⼊中门,便听到众人议论纷纭,有的气愤,有的害怕,有的想逃,有的说瞧一瞧风头再作打算。谢烟客和石中⽟知道凌霄城祸起萧墙,正有大巨內争,心想正是天赐良机,随即又听到石清夫妇被擒。石中⽟虽然凉薄无行,于⽗⺟之情毕竟尚在,当下也不向谢烟客恳求,迳自引着他来到城中囚人之所,由谢烟客出手杀了数人,救出了石清、闵柔,来到大厅。 其时史婆婆、⽩万剑、石破天等正在石牢中和⽩自在说话,依着谢烟客之意,见一个杀一个,当时便要将雪山派中人杀得⼲⼲净净,但石清、闵柔极力劝阻。石清更以言语相 ![]() 不久史婆婆和⽩万剑等出来,一言不合,便即动手。⽩万剑武功虽⾼,如何是这玄铁令主人的敌手?数招之下,便已险象环生。成自学、刘自勉听得谢烟客口口声声要将雪山派尽数诛灭,当即上前夹击,但以三敌一,仍然挡不住他凌厉无俦的‘碧针清掌’。当石破天进厅之时,史婆婆与梁自进正 ![]() 石中⽟见石破天武功如此⾼強,自是十分骇异,生怕雪山派重算旧帐,石破天不免也要跟自己为难,但见阿绣安然无恙,又稍觉宽心。 丁当虽倾心于风流倜傥的石中⽟,憎厌这不解风情的石破天,毕竟和他相处多⽇,不无情谊,见他尚在人世,却也暗暗 ![]() 石清夫妇直到此时,方始明⽩一路跟着上山的原来不是儿子,又是那少年石破天,惭愧之余,也不自噤的好笑,第一次认错儿子,那也罢了,想不到第二次又会认错。夫 ![]() 史婆婆听得石破天言道丈夫不肯从牢中出来,却要自己上碧螺山去,忙问:“你们比武是谁胜了?怎么爷爷叫我上碧螺山去?” 谢烟客问道:“怎么有了两个狗杂种?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⽩万剑喝道:“好大胆的石中⽟,你又在捣什么鬼?” 丁当道:“你没照我吩咐,早就怈露了秘密,是不是?” 你一句,我一句,齐声发问。石破天只一张嘴,一时之间怎回答得了这许多问话? 只见后堂转出一个中年妇人,问阿绣道:“阿绣,这两个少年,那一个是好的,那一个是坏的?”这妇人是⽩万剑之 ![]() ![]() 史婆婆大声叫道:“谁也别吵,一个个来问,这般 ![]() 众人一听,都静了下来。谢烟客在鼻孔中冷笑一声,却也不再说话。 史婆婆道:“你先回答我,你和爷爷比武是谁赢了?” 雪山派众人一齐望着石破天,心下均各担忧。⽩自在狂妄横暴,众人虽十分不満,但若他当真输了给这少年,雪山派威名扫地,却也令人人面目无光。 只听得石破天道:“自然是爷爷赢了,我怎配跟爷爷比武?爷爷说要教我些耝浅功夫,他打了我七八十拳,踢了我二三十脚,我可一拳一脚也碰不到他⾝上。”⽩万剑等都长长吁了口气,放下心来。 史婆婆斜眼瞧他,又问:“你为什么⾝上一处也没伤?”石破天道:“定是爷爷手下留情。后来他打得倦了,坐倒在地,我见他一口气转不过来,闭了呼昅,便助他畅通气息,此刻已然大好了。” 谢烟客冷笑道:“原来如此!” 史婆婆道:“你爷爷说些什么?”石破天道:“他说:我⽩自在狂什么自大,罪什么深重,在这里面什么过,你们快出去,我从此谁也不见,你叫 ![]() ![]() 史婆婆怒道:“这老儿当我是什么人?我为什么要上碧螺山去?” 史婆婆闺名叫做小翠,年轻时貌美如花,武林中青年弟子对之倾心者大有人在,⽩自在和丁不四尤为其中的杰出人物。⽩自在向来傲慢自大,史小翠本来对他不喜,但她⽗⺟看中了⽩自在的名望武功,终于将她许配了这个雪山派掌门人。成婚之初,史小翠便常和丈夫拌嘴,一拌嘴便埋怨自己⽗⺟,说道当年若是嫁了丁不四,也不致受这无穷的苦恼。 其实丁不四行事怪僻,为人只有比⽩自在更差,但隔河景⾊,看来总比眼前的为美,何况史小翠为了 ![]() 不料这对老夫妇到得晚年,却出了石中⽟和阿绣这椿事,史小翠给丈夫打了个耳光,一怒出城,在崖下雪⾕中救了阿绣,但怒火不熄,携着孙女前赴中原散心,好教丈夫着急一番。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,却在武昌府遇到了丁不四。两人红颜分手,⽩头重逢,说起别来情事,那丁不四倒也痴心,竟是始终未娶,苦苦邀她到自己所居的碧螺山去盘桓数⽇。二人其时都已年过六旬,原已说不上什么男女之情,丁不四所以邀她前往,也不过一偿少年时立下的心愿,只要昔⽇的意中人双⾜沾到碧螺山上的一点绿泥,那就死也甘心。 史婆婆一口拒却。丁不四求之不已,到得后来,竟变成了苦苦相 ![]() ![]() 丁不四数十年来不见小翠,倒也罢了,此番重逢,勾发了他的牛 ![]() 丁氏兄弟到达凌霄城之时,史婆婆尚未归来。丁不四便捏造谎言,说史婆婆曾到碧螺山上,和他畅叙离情。他既娶不到史小翠,有机会自要气气情敌。⽩自在初时不信,但丁不四说起史婆婆的近貌,转述她的言语,事事若合符节,却不由得⽩自在不信。两人三言两语,登时在书房中动起手来。丁不四中了⽩自在一掌,⾝受重伤,当下在兄长相护下离城。 这一来不打紧,⽩自在又担心,又气恼,一肚⽪怨气无处可出,竟至疯疯颠颠, ![]() 史婆婆回城后见到丈夫这情景,心下也是好生后悔,丈夫的疯病一半固因他天 ![]() ![]() ⽩万剑挂念⽗亲,也想跟去,但想大敌当前,本派面临存亡绝续的大关头,毕竟是以应付谢烟客为先。 谢烟客瞧瞧石中⽟,又瞧瞧石破天,好生难以委决,以言语举止而论,那是石破天较像狗杂种,但他适才一把拉退⽩万剑的⾼深武功,迥非当⽇摩天崖这乡下少年之所能,分手不过数月,焉能精进如是?突然间他青气満脸,绽⾆大喝:“你们这两个小子,到底那一个是狗杂种?”这一声断喝,屋顶灰泥又是筱筱而落,眼见他举手间便要杀人。 石中⽟不知‘狗杂种’三这是石破天的真名,只道谢烟客大怒之下破口骂人,心想计谋既给他识破,只有硬着头⽪混赖,挨得一时是一时,然后俟机脫逃,当即说道:“我不是,他,他是狗杂种!”谢烟客向他瞪目而视,嘿嘿冷笑,道:“你真的不是狗杂种?”石中⽟给他瞧得全⾝发⽑,忙道:“我不是。” 谢烟客转头向石破天道:“那么你才是狗杂种?”石破天点头道:“是啊,老伯伯,我那⽇在山上练你教我的功夫,忽然全⾝发冷发热,痛苦难当,便昏了过去,这一醒转,古怪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而来。老伯伯,你这些⽇子来可好吗?不知是谁给你洗⾐煮饭。我时常记挂你,想到我不能给你洗⾐煮饭,可苦了你啦。”言语中充満关怀之情。 谢烟客更无怀疑,心想:“这傻小子对我倒真还不错。”转头向石中⽟道:“你冒充此人,却来消遣于我,嘿嘿,胆子不小哇,胆子不小!” 石清、闵柔见他脸上青气一显而隐,双目精光大盛,知道儿子欺骗了他,自令他怒不可遏,只要一伸手,儿子立时便尸横就地,忙不迭双双跃出,拦在儿子⾝前。闵柔颤声说道:“谢先生,你大人大量,原谅这小儿无知,我…我教他向你磕头陪罪!” 谢烟客心中烦恼,为石中⽟所欺尚在其次,只是这么一来,玄铁令誓言的了结又是没了着落,冷笑道:“谢某为竖子所欺,岂是磕几个头便能了事?退开!”他‘退开’两字一出口,双袖拂出,两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去。石清、闵柔的內力虽非泛泛,竟也是立⾜不稳,分向左右跌出数步。 石破天见闵柔惊惶无比,眼泪已夺眶而出,忙叫:“老伯伯,不可杀他!” 谢烟客右掌蓄势,正待击出,其时便是大厅上数十人一齐阻挡,也未必救得了石中⽟的 ![]() 石破天道:“是啊,这人是石庄主、石夫人的儿子。叮叮当当也很喜 ![]() 谢烟客道:“你说要我不可杀他?”他虽是武功绝顶的一代枭杰,说这句话时,声音竟也有些发颤,惟恐石破天变卦。 石破天道:“不错,请你不可杀他。不过这人老是害人,最好你将他带在⾝边,教他学好,等他真的变了好人,才放他离开你。老伯伯,你心地最好,你带了我好几年,又教我练功夫。自从我找不到妈妈后,全靠你养育我长大。这位石大哥只要跟随着你,你定会好好照料他,他就会变成个好人了。” ‘心地最好’四字用之于谢烟客⾝上,他初一⼊耳,不由得大为愤怒,只道石破天出言讥刺,脸上青气又现,但转念一想,不由得啼笑皆非,眼见石破天说这番话时一片至诚,回想数年来和他在摩天崖共处,自己处处机心对他,他却始终天真烂漫,绝无半分猜疑,别来数月,他兀自以不能为自己洗⾐煮饭为歉,料想他失⺟之后,对己依恋,因之事事皆往好处着想,自己授他‘炎炎功’原是意在取他 ![]() ![]() 石破天道:“不,不,老伯伯,你若不好好教他,他又要去骗人害人,终于会给旁人杀了,又惹得石夫人和叮叮当当伤心。我求你教他、看着他,只要他不变好人,你就不放他离开你。我妈本来教我不可求人什么事。不过…不过这件事太关要紧,我只得求求你了。” 谢烟客皱起眉头,心想这件事婆婆妈妈,说难是不难,说易却也着实不易,自己本就不是好人,如何能教人学好?何况石中⽟这少年奷诈浮滑,就是由孔夫子来教,只怕也未必能教得他成为好人,倘若答允了此事,岂不是⾝后永远拖着一个大累赘?他连连头摇,说道:“不成,这件事我⼲不了。你另出题目吧,再难的,我也去给你办。” 石清突然哈哈大笑,说道:“人道摩天居士言出如山,玄铁令这才名动江湖。早知玄铁令主人会拒人所求,那么侯监集上这许多条人命,未免也送得太冤了。” 谢烟客双眉陡竖,厉声道:“石庄主此言何来?” 石清道:“这位小兄弟求你管教⽝子,原是強人所难。只是当⽇那枚玄铁令,确是由这小兄弟 ![]() 闵柔向石清连使眼⾊,叫道:“师哥!”心想儿子给谢烟客这大魔头带了去,定是凶多吉少,要丈夫别再以言语相 ![]() 谢烟客给他以言语僵住了,知道推搪不通世务的石破天易,推搪这阅历丰富的石庄主却为难之极,这圈子既已套到了头上,只有认命,说道:“好,谢某这下半生,只有给你这狗杂种累了。”似是说石破天,其实是指石中⽟而言。 他绕了弯子骂人,石清如何不懂,却只微笑不语。闵柔脸上一红,随即又变得苍⽩。 谢烟客向石中⽟道:“小子,跟着我来,你不变成好人,老子每天剥掉你三层⽪。”石中⽟甚是害怕,瞧瞧⽗亲,瞧瞧⺟亲,又瞧瞧石破天,只盼他改口。 石破天却道:“石大哥,你不用害怕,谢先生假装很凶,其实他是最好的人。你只要每天煮饭烧菜给他吃,给他洗⾐、种菜、打柴、养 ![]() 谢烟客听他将自己比作他⺟亲,不由得长叹一声,心道:“你⺟亲是个疯婆子,把自己儿子取名为狗杂种。你这小子,竟把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摩天居士比作了疯婆子!” 石中⽟肚中更是连珠价叫起苦来:“你叫我洗⾐、种菜、打柴、养 ![]() 石破天又道:“石大哥,谢先生的⾐服若是破了,你得赶紧给他 ![]() 谢烟客嘿嘿冷笑,说道:“石庄主,贤夫妇在侯监集上,也曾看中了我这枚玄铁令。难道当时你们心目之中,就在想聘谢某为西宾,替你们管教这位贤公子么?”他口中对石清说话,一双目光,却是直上直下的在石中⽟⾝上扫 ![]() 石清道:“不敢。不瞒谢先生说,在下夫妇有一大仇,杀了我们另一个孩子。此人从此隐匿不见,十余年来在下夫妇遍寻不得。”谢烟客道:“当时你们若得玄铁令,便 ![]() 石清深深一揖,说道:“⽝子得蒙栽培成人,石清感恩无极。我夫妇此后馨香祷祝,愿谢先生长命百岁。”语意既极谦恭,亦是诚恳之至。 谢烟客“呸”的一声,突然伸手取下背上一个长长的包袱,当的一声响,抛在地下,左手一探,抓住石中⽟的右腕,纵⾝出了大厅。但听得石中⽟尖叫之声,倏忽远去,顷刻间已在十数丈外。 各人骇然相顾之际,丁当伸出手来,拍的一声,重重打了石破天一个耳光,大叫:“天哥,天哥!”飞⾝追出。石破天抚着面颊,愕然道:“叮叮当当,你为什么打我?” 石清拾起包袱,在手中一掂,已知就里,打开包袱,赫然是自己夫妇那对黑⽩双剑。 闵柔丝毫不以得剑为喜,含着満泡眼泪,道:“师…师哥,你为什么让⽟儿…⽟儿跟了他去?”石清叹了口气,道:“师妹,⽟儿为什么会变成这等模样,你可知道么?”闵柔道:“你…你又怪我太宠了他。”说了这句话,眼泪扑筱筱的流下。 石清道:“你对⽟儿本已太好,自从坚儿给人害死,你对⽟儿更是千依百顺。我见他小小年纪,已是顽劣异常,碍着你在眼前,我实在难以管教,这才硬着心肠送他上凌霄城来。岂知他本 ![]() ![]() 石清道:“他诸般⽑病,正是从娇生惯养而起。”见⽩万剑等人纷纷奔向內堂,知是去报知⽩自在和史婆婆,俯⾝在 ![]() 闵柔一想不错,这才收泪,向石破天道:“你又救了我儿子 ![]() 石破天见石中⽟如此得她爱怜,心下好生羡慕,想起她两度错认自己为子,也曾对自己爱惜得无微不至,自己⺟亲不知到何处,而⺟亲待己之情,可和闵柔对待儿子大大不同,不由得黯然神伤。 闵柔道:“小史弟,你怎会乔装⽟儿,一路上瞒住了我们!”石破天脸上一红,说道:“那是叮叮当当…” 突然王万仞气急败坏的奔将进来,叫道:“不…不好了,师⽗不见啦。”厅上众人都吃了一惊,齐问:“怎么不见了?”王万仞只叫:“师⽗不见了。” 阿绣一拉石破天的袖子,道:“咱们快去!”两人急步奔向石牢。到得牢外,只见道甬中挤満了雪山弟子。各人见到阿绣,都让出路来。两人走进牢中,但见⽩万剑夫妇二人扶住史婆婆坐在地下。阿绣忙道:“爹、妈、 ![]() ![]() ⽩万剑満脸杀气,道:“有內奷,妈是给本门手法点了⽳道。爹给人劫了去,你瞧着 ![]() ![]() ![]() 阿绣道:“大哥,你帮 ![]() ![]() 史婆婆叫道:“大伙儿别 ![]() 众人一听,尽皆愕然,都道:“原来是掌门人亲手点的⽳道,难怪连⽩师哥一时也解不开。”这时雪山派的掌门人到底该算是谁,大家都开不清楚,平⽇叫惯⽩自在为掌门人,便也都沿此旧称。本来均疑心本派又生內变,难免再有一声喋⾎厮杀,待听得是夫 ![]() ⽩万剑得到讯息,又赶了回来,道:“妈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语音之中,颇含不悦。这几⽇种种事情,弄得这精明练达的‘气寒西北’犹豫如没头苍蝇相似,眼前之事,偏又是自⽗⺟⾝上而起,空有満腔闷气,却又如何发怈? 史婆婆怒道:“你又没弄明⽩,怎地怪起爹娘来?”⽩万剑道:“孩儿不敢。”史婆婆道:“你爹全是为大家好,他上侠客岛去了。”⽩万剑惊道:“爹上侠客岛去?为什么?” 史婆婆道:“为什么?你爹才是雪山派真正的掌门人啊。他不去,谁去?我来到牢中,跟你爹说,他在牢中自囚一辈子,我便陪他坐一辈子牢,只是侠客岛之约,却不知由谁去才好。他问起情由,我一五一十的都说了。他道:‘我是掌门人,自然是我去。’我劝他从长计议,图个万全之策。他道:‘我对不起雪山派,害死了这许多无辜弟子,还有两位大夫,我恨不得一头撞死了。我只有去为雪山派而死,赎我的大罪,我夫人、儿子、媳妇、孙女、孙女婿、众弟子才有脸做人。’他伸手点了我几处⽳道,将两块邀宴铜牌取了去,这会儿早就去得远了。” ⽩万剑道:“妈,爹爹年迈,⾝子又未曾复元,如何去得?该由儿子去才是。” 史婆婆森然道:“你到今⽇,还是不明⽩自己的老子。”说着迈步走出石牢。 ⽩万剑道:“妈,你…你去那里?”史婆婆道:“我是金乌派掌门人,也有资格去侠客岛。”⽩万剑心 ![]() 龙岛主道:“这腊八粥中,最主要的一味是‘断肠蚀骨腐心草’。请,请,不用客气。”说着和木岛主左手各端粥碗,右手举箸相邀。 WwW.UdI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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