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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滴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鹿鼎记 作者:金庸 | 书号:5327 时间:2014/8/7 字数:27992 |
上一章 游壮博山江命轻 榻联经雨风心关 回五十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康熙听到锣声,披⾐起⾝,一名侍卫来报慈宁宮中出了事,什么事却说不清楚。他正自急,见韦小宝进来,忙问:“太后安好?出了什么事?” 韦小宝道:“太后叫奴才今晚先回自己屋去睡,明天再搬进慈宁宮去,没…没想到宮里出了事。不知什么,奴才这就去瞧瞧。”康熙道:“我去给太后请安,你跟着来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。”康熙对⺟后甚有孝心,不及穿戴,披了件长袍便抢出门去,快步而行,一面问道:“太后要你服侍,你怎么又到我这里?”韦小宝道:“奴才听得锣声,担心又来了刺客,一心只挂念着皇上,忙不迭奔来,真…真是该死。” 康熙一出寝宮,左右太监,侍卫便跟了一大批,十几盏灯笼在⾝周照着。他见韦小宝⾐衫头发极是紊 ![]() ![]() 行出数丈,两名侍卫奔过来禀告:“刺客擅闯慈宁宮,害死了一名太监,一名宮女。”康熙忙问:“可惊动了太后圣驾?”那侍卫道:“多总管已率人将慈宁宮团团围住,严密保护太后。”康熙略感放心。 韦小宝心道:“他便是带领十万兵马来保护慈宁宮,这会儿也已迟了。” 从乾清宮到慈宁宮相距不远,绕过养心殿和太极殿便到。只见灯笼火把照耀如同⽩昼,数百名侍卫一排排的站着,别说刺客,只怕连一只老鼠出钻不过去。众侍卫见到皇帝,一齐跪下,康熙摆了摆手,快步进宮。 韦小宝掀起门帷。康熙走进门去,只见寝殿中箱笼杂物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这一惊非同小可,心想:“原来老子婊没死。我做事当真胡涂,先前⼲么不在她⾝上补上一剑?她没死,我可得死了。”回过头来,便想发⾜奔逃,却见门外密密⿇⿇的站満了侍卫,逃不了三步便会给人抓住,只吓得双⾜发软,头脑晕眩,便 ![]() ![]() ![]() 康熙道:“快传太医来给太后把脉。”韦小宝缩在他⾝后,不敢答应,只怕给太后瞧见,又怕一开口就给认了出来。太后道:“不,不用传太医,我睡一觉就好。这两人…这两个奴才尸首…不用移动。我心里烦得很,怕吵,皇帝,你…你叫大家快走。”她说话声音微弱,上气不接下气,显是受伤着实不轻。 康熙很是担心,却又不敢违命,本想彻查这太监和宮女如何殴斗,惹得太后如此生气,两人虽已⾝死,却犯了这样的大罪,还得追究他们家属,可是听了太后的话,显然不愿张扬,连尸首也不许移动,只得向太后请了安,退出慈宁宮。 韦小宝死里逃生,双脚兀自发软,手扶墙壁而行。 康熙低头沉思,觉得慈宁宮中今晚之事大是突兀,中间必不隐秘,但太后的意思明明摆着叫自己不可理会。他沉思低头,走了好长一段,这才抬起头来,见韦小宝跟在⾝后,问道:“太后要你服侍,怎地你又跟着来了?” 韦小宝心想反正天一亮便要出宮逃走,大可信口开河,说道:“先前太后说道心里烦得很,一见到太监便生气。奴才见到太后圣体不大安适,还是别去惹太后烦恼为妙。” 康熙点了点头,回到乾清宮寝殿,待服侍他的众监都退了出去,说道:“小桂子,你留着!”韦小宝应了。 康熙从东到西,又从西到东的踱来踱去,踱了一会,问道:“你看那太监和宮女,为什么斗殴而死?”韦小宝道:“这个我可猜不出。宮里很多宮女太监脾气都很坏,动不动就吵嘴,有时不暗中打架,只是不敢让太后和皇上知道罢了。”康熙点点头道:“你去吩咐大家,你事不用再提,免得再惹太后生气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!”康熙道:“你去罢!” 韦小宝请了安,转⾝出去,心想:“我这一去,永远见你不着了。”回头瞧了一眼。康熙也正瞧着他,脸上露出笑容,道:“你过来。”韦小宝转过⾝来。康熙揭开 ![]() 韦小宝双手接过,想起太后为人凶险毒辣,寝宮里暗蔵男人,终有一天会加害皇上。他一切蒙在鼓里,什么都不知道。皇帝对待自己,真就如是朋友兄弟一般,若不能这事跟他说,他给太后害死,自己可太也没有义气。想到此处,眼前似乎出现了康熙全⾝筋骨俱断,横尸就地的惨状,心中一酸,忍不住泪⽔夺眶而出。 康熙微笑道:“怎么啦?”伸手拍拍他肩头,道:“你愿意跟我,是不是?那也容易,过几天等太后好了,我再跟太后说老实说,我也舍不得你。” 韦小宝心情 ![]() 康熙笑道:“当然可以。我早就说过了,没人之处,咱们就跟从前一样。你又想跟我比武,是不是?来来来,放马过来。”说着双手一翻,反握住了他双手。 韦小宝道:“不忙比武。有一件机密大事,要跟我好朋友小玄子说,说是决不能跟我主子万岁爷说。皇上听了之后,就要吹我脑袋。小玄子当我是朋友,或者不要紧。” 康熙不知事关重大,少年心情,只觉得十分有趣,忙拉了他并肩坐在 ![]() 韦小宝长长昅了口气,说道:“我不是真的小桂子,我不是太监,真的小桂子已给我杀了。”康熙大吃一惊,问道:“什么?” 韦小宝便将自己出⾝来历简略说了,接着说到如何被掳⼊宮,如何毒瞎海大富双眼,如何冒充小桂子,海大富如何教武等情,一一照实陈说。 康熙听到这里,笑道:“***,你先开解 ![]() 韦小宝知道皇帝精明,这等大事岂可不亲眼验明,当即褪下了 ![]() 康熙见他果然并非净了⾝的太监,哈哈大笑,说道:“原来你不是太监。杀了个小太监小桂子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只不过你不能再在宮里住了。要不然,我就派你做御前侍卫的总管。多隆这厮武功虽然不错,办事可胡涂得很。” 韦小宝系上 ![]() 康熙道:“跟太后有关?那是什么?”问到这两句话时,心中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。 韦小宝咬了咬牙,便述说那晚在慈宁宮所听到太后和海大富的对答。 康熙听到⽗皇顺治竟然并未崩驾,即是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,这一惊固然非同小可,这一喜尤其是如颠如狂。他全⾝发抖,握住了韦小宝双手,颤声道:“这…这当真不假?我⽗皇…⽗皇还在人世?”韦小宝道:“我听到太后和海大富二人确是这么说的。” 康熙站起⾝来,大声叫道:“那…那好极了!好极了!小桂子,天一亮,咱们立即便往五台山去朝见⽗皇,请他老人家回宮。” 康熙君临天下,事事随心所 ![]() 韦小宝道:“就只怕太后不愿意。她一直瞒着你,这中间是有重大缘故的。”康熙道:“不错,那是什么缘故?”他一听到⽗亲未死,喜悦之情充塞 ![]() 听韦小宝说到端敬皇后和孝康皇后如何为人所害,康熙跳起⾝来,叫道:“你…你说孝康皇后,是…是给人害死的?”韦小宝见他神⾊大变,双眼睁得大大的,脸上的肌⾁不住牵动,不噤害怕,颤声道:“我…我不知道。只听海大富跟太后是这么说的。”康熙道:“他们怎地说?你…你再说一遍。” 韦小宝记 ![]() 康熙呆了半晌,道:“我亲娘…我亲娘竟是给我害死的?”韦小宝道:“孝康皇后就是…是…是你⺟亲?”康熙点了点头,道:“你说下去,一句也不可遣遗漏。”心中一酸,泪⽔涔涔而下。 韦小宝接着述说凶手用“化骨绵掌”先害死端敬皇后的儿子荣亲王,再害死端敬皇后和贞妃,顺治出家后,太后又害死孝康皇后,殓葬端敬皇后和贞妃的仟作如何奉海大富之命赴五台禀告顺治,顺治如何派海大富回宮彻查,却说他眼睛瞎了之后,敌不过太后,以致对掌⾝亡。 康熙定了定神,详细盘问当晚情景,追查他所听到的说话,反复细问,料定韦小宝决无可能捏造此事,抬起头想了一会,问道:“你为什么直到今天,才跟我说?” 韦小宝道:“这件事关涉太大,我哪敢 ![]() 韦小宝道:“那晚我听到了太后跟海大富的说话后,太后一直要杀我灭口。”当下将太后如何派遣瑞栋,柳燕,以及众太监先后来加害自己等情一一说了,又说到在慈宁宮中听到一个男子和太后对答,两人争闹起来,那男子假扮的宮女为太后所杀,太后却也受了伤。他这番话说话当然不尽不实,既不提起陶宮娥,也不说自己杀了瑞栋和柳燕,偷了几部《四十二章经》等情。 康熙沉昑道:“这人是太后的师兄?听他口气,似乎太后尚爱另一人的挟制,那会是什么人?难道…难道这人知道太后寝殿在有个假宮女,因此…”韦小宝听他言语涉及太后的“奷清”不敢接口,只摇了头摇,过了一会,才道:“我也想不出。” 康熙道:“传多隆来。” 韦小答应了,心想:“皇帝要跟太后翻脸,叫多隆捉拿老子婊来杀头?我到底是快快逃走好呢?还是留着再帮他?” 多隆正自忧心如焚,宮里接连出事,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就算不搬家,脑袋上的帽子、帽子之上的顶子,总是大大的不稳,听得皇帝传呼,忙赶进乾清宮来。康熙吩咐道:“慈宁宮没什么事,你立即撤去慈宁宮外所有侍卫。太后说听到侍卫站在屋外,心里就烦得很。”多隆见皇上脸⾊虽然颇为古怪,却没半句责备的言语,心中大喜,忙磕了头出去传令。 康熙又将心中诸般疑团,细细询问韦小宝,过了良久,料知众侍卫已撤,说道:“小桂子,我和你夜探慈宁宮。” 韦小宝道:“你亲自去探?”康熙道:“正是!”一来事关重大,不能单是听了一个假冒小太监的一面之辞,便对抚养自己长大的⺟后心存怀疑;二来“犯险夜探”是学武之人非做不可之事,有此机会,如何可以轻易放过?自己是皇帝,不能了宮一试⾝手,在宮里做一下“夜行人”却也是聊胜于无。只不过下旨先令慈宁宮守卫尽数撤走,自己再去“夜探”未免不合“武林好手”的⾝分而已。 韦小宝道:“太后已将她师兄杀了,这会儿正在安睡养伤,只怕探不到什么。” 康熙道:“没有探过,怎知探不到什么?”当即换上便装,脚下穿了薄底快靴,便是当⽇跟韦小宝比武的那一⾝装束,从 ![]() ![]() ![]() 众侍卫,太监正在乾清宮外层层守卫,一见之下,慌忙跪下行礼。康熙喝令:“大家站住,谁也不许 ![]() ![]() ![]() 康熙带着韦小宝,来到慈宁宮,见静悄悄的已无一人。时之间,心中思涌如嘲,又是悲若,又是烦躁,听得太后的咳嗽声音,既想冲进去搂着她痛哭一场,又想叉住她脖子厉声质问,到底⽗皇和自己亲生⺟后是怎样了?他一时盼望小桂子所说的全是假话,又盼望他所说的丝毫不假。他不住发抖,寒⽑直竖,凉意直透骨髓。 太后房中烛火未熄,忽明忽暗映着窗纸。过了一会儿,听得一个宮女的声音道:“太后, ![]() 康熙忍耐不住,探头去窗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他就眼张去,见太后 ![]() ![]() 太后道:“外边侍卫都撤完了?我好像听到还有人声?”那宮女走到门边,向外一张,说道:“没人了。”太后道:“你把口袋拖到荷花塘边,在袋里放四块大石头,用…用绳子…将袋子扎住了…咳…咳…把袋子推落塘里。”那宮女道:“是。”声音发抖,显得很是害怕。太后道:“袋子推下池塘之后,多扒些泥土抛在上面,别让人瞧见。”那宮女又应道:“是。”拖着袋子,出房走向花园。 康熙心想:“小桂子说这宮女是个男人,多半不错。这中间若不是有天大隐情,太后何必要沉尸⼊塘,灭去痕迹?”见韦小宝便站在⾝边,不自噤的伸手去,握住了他手。两人均觉对方手掌又 ![]() 过了一会儿,听得扑通一声,那装尸首的布袋掉⼊了荷塘,跟着是扒土和投泥土⼊塘的声音,又过了一会,那宮女回进寝殿。韦小宝早就认得她声音,便是那小宮女蕊初。 太后问道:“都办好了?”蕊初道:“是,都办好了。”太后道:“这里本来有两具尸首,怎么另一具不见了?明天有人问起,你怎么说?”蕊初道:“奴才…奴才什么也不知道。”太后道:“你在这里服侍我,怎会什么也不知道?”蕊初道:“是,是!”太后怒道:“什么‘是,是’?” 蕊初颤声道:“奴才见到那死了的宮女站起⾝来,原来她只是受伤,并没有死。她慢慢的…慢慢的走出去。那时候…那时候太后正在安睡,奴才不敢惊动太后,眼见那宮女走出了慈宁宮,不知道…不知道到哪里去啦。”太后叹了口气,说道:“原来这样,阿弥陀佛,她没死,自己走了,那倒好得很。”蕊初道:“正是,谢天谢地,原来她没死。” 康熙和韦小宝又待了一会,听太后没再说话,似已⼊睡,于是悄悄一步步的离开,回到乾清宮。只见一众侍卫监仍是直 ![]() ![]() 回⼊寝宮,他凝视韦小宝,良久不语,突然怔怔的掉下泪来,说道:“原来太后…太后…”韦小宝也不知说什么话好。 康熙想了一会,双手一拍,两名侍卫走到寝殿门口。康熙低声道:“有一件事情,差你二人去办,可不能怈漏出去。慈宁宮花园的荷塘中,有一只大口袋,你二人去抬了来。太后正在安睡,你二人倘若发出半点响声,吵醒了太后,那就自己割了脑袋罢。”两人躬⾝答应而去。康熙坐在 ![]() 隔了好半晌,终于两名侍卫抬了一只 ![]() 康熙道:“可惊醒了太后没有?”两名侍卫齐道:“奴才们不敢。”康熙点了点头,道:“拿进来!”两名侍卫答应了,将布袋拿进屋来。康熙道:“出去罢!” 韦小宝等两名侍卫退出寝殿,带上了门,上了闩,便开解布袋上的绳索,将尸首拖了出来。见尸首脸上胡子虽剃得极光,须 ![]() ![]() 康熙子套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道:“太后…”康熙怒道:“什么太后?这 ![]() ![]() ![]() 康熙提刀又在尸首上剁上一阵,一时气愤难噤,便 ![]() 韦小宝应道:“是!”心中大喜,得和皇帝同行,到五台山去走一遭,比之闷在京北城里自是好玩得多了。 但康熙可远比韦小宝见识明⽩,思虑周详,随即想到皇帝出巡,十分隆重,至少也得筹备布置好几个月,沿途百官预备接驾保护,大费周章,决不能说走便走;又想自己年幼,亲政未久,朝中王公大臣未附,倘若太后乘着自己出京之机夺政篡权,废了自己,另立新君,是可虑;又如⽗皇其实已死,或者虽然尚在人世,却不在五台山上,自己大张旗鼓的上山朝见,要是未能见到,不但为天下所笑,抑且是贻笑后世。 他想了一会,头摇道:“不行,我不能随便出京。小桂子,你给我走一遭罢。”韦小宝颇感失望,道:“我一个去?”康熙道:“你一个人去。侍得探查明⽩,⽗皇确是在五台山上,我在京里又布置好了对付那 ![]() 韦小宝心想皇帝既决定对付太后,自己去五台山探访,自是义不容辞,说道:“好,我就去五台山。” 康熙道:“我大清规矩,太监不能出京,除非是随我同去。好在你本来不是太监。小桂子,你以后不做太监了,还是做侍卫罢。不过宮里朝里的人都已认得你,忽然不做太监,大家会十分奇怪。嗯,我可对人宣称,为了擒拿鳌拜,你奉我之命,假扮太监,现下元凶已除,自然不能老是假扮下去。小桂子,将来你读点书,我封你做个大官儿。” 韦小宝道:“好啊!只不过我一见书本子就头痛。我少读点书,你封我的官儿,也就小些好了。” 康熙坐在桌前,提起笔来,给⽗皇写信,禀明自己不孝,直至此刻方知⽗皇尚在人世,民中 ![]() ![]() 他拿起了那页写了半张的信纸,在烛火上烧了,又提笔写道:“敕令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⻩马褂韦小宝前赴五台山一带公⼲,各省文武员官受命调遣,钦此。” 写毕,盖了御宝, ![]() 韦小宝睁大了眼,只识得自己的名字,和“五、一、文”三个字,一共六个字,而“韦”字和“宝”字也跟“小”字上下相凑才识得,要是分开,就认不准了,头摇道:“不识得是什么官。是皇上亲封的,总不会是小官罢?” 康熙笑着将那道敕令读了一遍。韦小宝伸了伸⾆头,道:“是御前侍卫副总管,厉害,厉害,还赏穿⻩马褂呢。”康熙微笑道:“多隆虽是总管,可没⻩马褂穿。你这事如能办得妥当,回宮后再升你的官。只不过你年纪太小,官儿太大了不像样,咱们慢慢来。”韦小宝道:“官大官小,我也不在乎,只要常常能跟你见面,那就很好了。” 康熙又喜又悲,说道:“你此去一切小心,行事务须万分机密。这道敕令,如不是万不得已,不可取出来让人见到。这就去罢!” 韦小宝向康熙告别,见东方已现出鱼肚⽩,回到屋里,轻轻开门进去。 方怡并没睡着,道:“你回来了。”韦小宝道:“万事大吉,咱们这就出宮罢。”沐剑屏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方怡脸上一红,慢慢伸手接过,说道:“你甘冒大险,原来…原来是去为我取这 ![]() 韦小宝笑道:“也没什么危险。”心想:“这叫做好心有好报,不去取这 ![]() 方怡出得宮来,走出十余丈后,回头向宮门望了一眼,百感 ![]() 韦小宝在街边雇了三顶小轿,吩咐抬往西长安街,下轿另雇小轿,到天地会落脚处两条胡同外下轿,说道:“你们沐王府的朋友,昨天都出城去了。我得跟朋友商议商议,且看送你们去哪里。”他做了钦赐⻩马褂的御前侍卫副总管,自觉已成了大人,加之有钦命在⾝,去查一件天大的大事,突然收起了油腔滑调,再者师⽗相距不远,可也不敢放肆。方怡问道:“你…你今后要去哪里?”韦小宝道:“我不敢再在京北城多耽,走得越远越好,要等到太后死了,事平之后,才敢回来。”方怡道:“我们在河北石家庄有个好朋友,你…你如不嫌弃,便同…便同去暂避一时可好?”沐剑屏道:“好啊,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,大家是自己人。三个人一起赶路,也热闹些。”两人凝望着他,均有企盼之意,沐剑屏显得天真热切,方怡则微含涩羞。韦小如不是⾝负要务,和这两个俏佳人结伴同行,长途遨游,原是快活逍遥之极,此刻却不得不设法推托,说道:“我还答应了朋友去办一件要紧事,这时候不能就去石家庄。你们⾝上有伤,两个姑娘儿家赶路不便,我得拜托一两个靠得住的朋友,护送你们前去。咱们且歇一歇,吃 ![]() ![]() 马彦超请二女在厅上就坐,奉上茶来,将韦小宝拉在一边,说道:“总舵主昨晚出京去了。”韦小宝大喜,他一来实在怕师⽗查问武功进境,二来又不知是否该将康熙所命告知,听说已然离京,心头登时如放下一块大石,脸上却装作失望之极,顿⾜道:“这…这…这…唉,师⽗怎地这么快就走了。”马彦超道:“总舵主吩咐属下转告韦香主,说他老人家突然接到湾台的急报,非赶回去处理不可。总舵主要韦香主一切小心,相机行事,宮中如不便再住,可离京暂避,又说要韦香主勤练武功,韦香主⾝上的伤毒不知已全清了没有,如果⾝子不妥,务须急报总舵主知道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。师⽗惦记我的伤势武功,好教人心中感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沐剑屏笑道:“乖不了半天,又来贫嘴贫⾆了。”方怡正⾊道:“你如真当我们是好朋友,我们…我们天天盼望你来。要是心存轻薄,不尊重人,那…那也不用来了。”韦小宝碰了个钉子,微觉无趣,道:“好啦,你不爱说笑,以后我不说就是。” 方怡有些歉然,柔声道:“就是说笑,也有个分寸,也得瞧时候,瞧地方。你…你生气啦?” 韦小宝又⾼兴起来,忙道:“没有,没有。只要你不生气就好。”方怡笑了笑,轻轻的道:“对你啊,谁也不会真的生气。” 方怡这以嫣然一笑,纵然脸上尘土未除,却也是俏丽难掩,韦小宝登时觉得⾝上一阵温暖。他一口一口喝着面汤,一时想不出话来说。 忽听得开井中脚步声响,一个老儿走了进来,却是徐天川到了。他走到韦小宝⾝前,躬⾝行礼,満脸堆 ![]() 韦小宝抱拳还礼,笑道:“徐三哥,我给你引见两位朋友。这两位都是‘铁背苍龙’柳老爷子的⾼⾜,这一位方姑娘,这一位沐姑娘,是沐王府的小郡主。”向方沐二人道:“这位徐大哥,跟柳老爷子、你家小公爷都相识。”他生怕方沐二女怀恨记仇,加上一句:“本来有点儿小小过节,现下这梁子都已揭开了。”待三人见过礼后,说道:“徐三哥,我想拜托你一件事。”徐天川听得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竟是沐王府的重要人物,心想沐剑声等都已知道韦小宝来历,这两位姑娘自然也早得悉,便道:“韦香主有所差遣,属下自当奉命。” 方怡和沐剑屏却其实不知道韦小宝⾝份,听徐天川叫他“韦香主”都大为奇怪。 韦小宝微微一笑,说道:“两位姑娘跟吴立⾝老爷子、刘一舟刘大哥他们一般,都是失陷在皇宮之中,此刻方才出来。沐家小公爷、刘一舟师兄他们都已离京了罢?” 徐天川道:“沐王府众位英雄都平安离京。沐小公爷还托我打探小郡主的下落,我请他放心,包在天地会⾝上,必定找到小郡主。”说着脸露微笑。 沐剑屏道:“刘师哥跟我哥哥在一起?”她这话是代方怡问的。徐天川道:“在下送他们分批出城,刘师兄是跟柳老爷子在一起,向南去的。”方怡脸上一红,低下头来。 韦小宝心想:“你听得心上人平安脫险,定然是心花怒放。”殊不知这一次猜错了。方怡心中想的是:“我答应过他,他如救了刘师哥 ![]() ![]() 徐天川 ![]() 沐剑屏向徐天川瞧了一眼,见他⾝形瘦小,弓 ![]() 徐天川笑道:“方姑娘不用客气。韦香主既有命令,我说什么要奉陪到底。两位姑娘武艺⾼強,原不用老头儿在旁惹厌,‘护送’两字,老头儿实在没这个本领。但跑腿打杂,待候两位姑娘住店,打尖,雇车,买物,那倒是拿手好戏。免得两位姑娘一路之上多费口⾆,对付骡夫,车夫,店小二这等人物。”方怡见再推辞,说道:“徐老爷子这番盛意,不知如何报答才好。” 徐天川哈哈大笑,道:“报什么答?不瞒两位姑娘说,我对咱们这位韦香主,心中佩服得了不得,别瞧他年纪轻轻,实在是神通广大。他既救了我老命,昨天又给老头子出了 ![]() ![]() 徐天川笑道:“吴三桂那奷贼手下有个狗官,叫做卢一峰。他将老头儿拿了去,拷打辱骂,还拿张膏药封住我的嘴巴,幸得令兄派人救了我出来。韦香主答应我说,他定当叫人打断这狗官的腿双。我想吴三桂的狗儿子这次来京,手下带的能人极多。卢一峰这厮上次吃过我苦头,学了乖,再也不敢独自出来,咱们要报仇,可不这么容易。哪知道昨天我在西城种德堂药材铺,见到一个做跌打医生的朋友,说起平西王狗窝里派人抬了一个狗官,到处找跌打医生。可情形也真奇怪,跌打医生找了一个又一个,共找了二三十人,却又不让医治,只是跟他们说,这狗官名叫卢一峰,胡涂混蛋,平西王的狗儿子亲自拿 ![]() ![]() 这时马彦超已雇了三辆大车,在门外等候。他也是天地会中的得力人物,但会中规矩,大家⼲的是杀头犯噤之事,如非必要,越少露相越好,是以也没给方沐二人引见。韦小宝寻思:“我包袱之中一共已有五部《四十二章经》,这些书有什么用,我一点也不知道,但这许多人拚了命偷盗抢夺,其中一定大有缘故,带在⾝旁赶路,可别失落。”沉昑半晌,有了计较,向马彦超悄悄的道:“马大哥,我在宮里有个要好兄弟,给鞑子侍卫们杀了,我带了他骨灰出来,要好好给他安葬。请你即刻差人去买口棺木。” 马彦超答应了,心想韦小宝的好友为鞑子所杀,那必是反清义士,亲自去选了一口上好的柳州木棺材。他知道这位韦香主手面甚阔,将他所给的三百两银子使得只剩下三十几两,除了棺木这外,其他寿⾐,骨灰坛,石灰,绵纸,油布,灵牌,灵幡,纸钱等物一应俱全,尽是最佳之物,又替方沐二女买了改换男装的⾐衫鞋帽,途中所用的⼲粮点心,还叫了一名仵作,一名漆匠。待得诸物抬到,韦小宝和二女已睡了两个时辰。韦小宝先行换子常人装束,心道:“我奉旨到五台山公⼲,这可有得忙了,怎么还有时候练武功?师⽗这部武功秘诀,可别给人偷去。”当下将五部经书同师⽗所给的武功秘诀,用油布一层一层包裹完密,到灶下去捧了一大把柴灰,放在骨灰坛中,心想:“最好棺材之中放一具真的尸首,那么就算有人开棺查检,也不会起疑只不过一时三刻,也找不到个坏人来杀了。”于是醮些清⽔,抹在眼中脸上,神情悲哀,双手捧了油布和骨灰坛,走到后厅,将包裹和骨灰坛放⼊棺材,跪了下来,放声大哭。徐天川,马彦超,以及方沐二女都已候在厅上,见他跪倒痛哭,哪有疑心,只确是他好友的骨灰,也都跪倒行礼。韦小宝见过死者家人向吊祭者还礼的情形,抢到棺木之侧,跪下向四人磕头还礼。眼看仵作放好绵纸,石灰等物,钉上了棺盖。漆匠便开始油漆。 马彦超问道:“这位义士尊姓大名,好在棺木上漆书他的名号。”韦小宝道:“他…他…”菗菗噎噎的不住假哭,心下寻思,说道:“他叫海桂栋。”那是将海大富、小桂子、瑞栋三人的名字各凑一字,心道:“我杀了他们三人,现下向你们磕头行礼,焚化纸钱给你们在 ![]() ![]() 四人休息了一会,和马彦超作别上道。韦小宝道:“我送你们一阵。”方沐二人脸上均有喜⾊。二女坐了一辆大车,韦小宝和徐天川各坐一辆。三辆大车先出东门,向东行了数里,这才折而向南。又行了七八里,来到一处镇甸,徐天川吩咐停车,说道: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,天⾊已经不早,咱们这晚杯茶,这就分手罢!” 走进路旁一间茶馆,店伴泡上茶来,三名车夫坐了另一桌。 徐天川心想韦香主他们三人必有体已话要说,背负着双手,出去见看风景。 沐剑屏道:“桂…桂大哥,你其实姓韦,是不是?怎么又是什么香主?”韦小宝笑道:“我姓韦,名叫小宝,是天地会青木堂香主。到这时候,可不能再瞒你们了。”沐剑屏叹道:“唉!”韦小宝问:“为什么叹气?”沐剑屏道:“你是天地会青木堂香主,怎地…怎地到皇宮中去做了太监,那不是…那不是…”方怡知道她要说“可惜之极”一来此言说来不雅,二来不愿惹起韦小宝的愁思,揷嘴道:“英雄豪杰为了家国大事,不惜屈辱自⾝,那是教人十分佩服的。”她料想韦小宝必是奉了天地会之命,自残⾝体,⼊宮卧底,确然令人敬佩。” 韦小宝微微一笑,心想:“要不要跟她们说不是太监?”忽听徐天川喝道:“好朋友,到这时候还不露相吗?”伸手向右首一名车夫的肩头拍了下去。 徐天川的右掌刚要碰上那车夫肩头,那人⾝子一侧,徐天川右掌已然拍空,他左拳却已向车夫右 ![]() 徐天川又惊又怒,料想这人定是大內好手,奉命前来拿人,当下左手连挥,示意韦小宝等三快逃,自己与敌人纠 ![]() 那车夫笑道:“戏弄是万万不敢的。在下与韦香主是好朋友,得知他出京,特地前来相送。”韦小宝搔了搔头,道:“我…我可不认得你啊。”那车夫笑道:“我二人昨晚还联手共抗強敌,你怎么便忘了?”韦香主恍然大悟,说道:“啊,你…你是陶…陶…”将匕首揷⼊靴筒,奔过去拉住她手,才知道转夫是掏宮娥所乔装改扮。陶宮娥脸上涂満了牛油⽔粉,旁人已难知她喜怒,但见她眼光中露出喜悦之⾊,说道:“我怕鞑子派人阻截,因此乔装护送一程,不料徐老爷子好眼力,可瞒不过他的法眼。” 徐天川见韦香主的神情,知道此人是友非敌,又是 ![]() ![]() 韦小宝道:“这位朋友姓陶,跟兄弟是…生死之 ![]() ![]() ![]() 沐剑屏道:“徐老爷子,这人武功真的很⾼吗?”徐天川道:“武功了得!她是个女子,更加了不起。”沐剑屏道:“她是女子?”徐天川道:“她跃上大车时动扭 ![]() ![]() 徐天川请二女上车,自己坐在车夫⾝旁,赶车向南。韦小宝眼见方沐二女从车中探头出来,挥手相别。大车行出三十余丈,转了个弯,便给一排红柳树挡住,再也不见了。 韦小宝上了剩下的一辆大车,命车夫折而向西,不回京北城去。那车夫有些迟疑,韦小宝取出十两银子,说道:“十两银子雇你三天,总够了罢?”车夫大喜,忙道:“十两银子雇一个月也够了。小的好好服侍公子爷,公子爷要行便行,要停便停。”当晚停在京北西南廿余里一处小镇,在一家小客店歇宿。韦小宝抹⾝洗脚,没等等吃晚饭,便已倒在炕上睡着了。 次晨醒转,只觉头痛 ![]() 韦小宝这才宽心,说道:“陶姊姊,陶姑姑,那是怎么回事?”陶宮娥微笑道:“你瞧瞧这三个是谁?”韦小宝爬下炕来,腿间只一软,便已跪倒,当即后仰坐地,伸手支撑这才站起,见地下三人早已死了,却都不识,说道:“陶姑姑,是你救了我 ![]() 陶宮娥笑道:“你到底叫我姊姊呢,还是叫姑姑?可别没上没下的 ![]() ![]() 陶宮娥道:“你住店不久,就有人进来,绑住了店主夫妇跟店小二,将这间⽩店改了黑店。一名贼人剥下店小二的⾐服穿上,在茶壶里撒上一把药粉,送进来给你。我见你正在换⾐衫抹⾝。等我过了一会再来看你,你早已倒了茶喝过了。幸亏这只是蒙汗药,不是毒药。”韦小宝登时満脸通红,昨晚自己抹⾝之时,曾想象如果方怡当真做了自己老婆,紧紧抱着她,那是怎么一股滋味,当时情思 ![]() 陶宮娥道:“昨⽇我跟你分手,回到宮里,但见內外平静无事,并没人太后发丧。我自是十分奇怪,匆匆改装之后,到慈宁宮外察看,见一切如常,原来太后并没死。这一下可不对了。我本想太后一死,咱二人仍可在宮在混下去,昨晚这一刀既然没刺死她,那就非得立即出宮不可,还得赶来通知你,免得你撞进宮来,自己送死。”韦小宝假作惊异,大声道:“啊,原来老子婊没死,那可糟糕。”心下微感惭愧:“昨⽇匆忙之间,忘提起,我以为你早知道了。”陶宮娥道:“我刚转⾝,见有三名侍卫从慈宁宮出来,形迹鬼鬼祟祟,心想多半是太后差他们去捉拿我的,但见他们并不是朝我的住处走去,当时也没功夫理会,回到住处收拾收拾,又改了装,从御膳房侧门溜出宮来。” 韦小宝微笑道:“原来姑姑装成了御膳房的苏拉。”御膳房用的苏拉杂役最多,劈柴,抬煤,杀 ![]() 韦小宝心下感 ![]() 陶宮娥道:“我听他们在灶下低声商议,一人说:‘太后圣谕,我小鬼能活捉最好,否则就一刀杀了,可是他⾝上携带的东西,尽数得带回去呈缴,一件也不许短少。’另一人道:‘这小鬼胆敢偷盗太后⽇⽇念诵的佛经,当真活得不耐烦了,难怪太后生气。太后吩咐,要紧的就是那几部佛经。’小兄弟,你当真拿了太后的佛经么?是你们总舵主叫你拿的,是不是?”说着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。韦小宝突然明⽩:“是了,她在太后房中找寻的,正是这几部《四十二章经》。”脸上装作 ![]() 陶宮娥武功虽⾼,但自幼便在噤宮,于人情世故所知极少。两人虽然同在皇宮,韦小宝⽇⽇和皇帝,太后,王公,太官,侍卫,太监见面,时时刻刻在 ![]() ![]() ![]() 陶宮娥道:“那倒不是的。太后要的只是佛经,不是珠宝银子。那几部佛经事关重大,我想会不会你 ![]() 韦小宝道:“他不是你对手。”陶宮娥道:“我本不想得罪你们天地会,可是没法子。我将他点倒后,说了许多道歉的话,请他别生气。小兄弟,下次你见到他,再转言几句,说我实在是出于无奈。我在他三人的行李之中,查了一遍,连那辆大车也拆开来查过了,什么也没查到,便开解了他们⽳道。赶着骑马回来。”韦小宝道:“原来胡里胡涂,莫名其妙之时,你却去办了这许多事。陶姑姑,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地会的?”陶宮娥微笑道:“我给你们赶了这半天车,怎会听不到你们说话?你小小年纪便做了青木堂香主,这在天地会中是 ![]() 韦小宝甚是得意,笑道:“也不算小了。” 陶宮娥沉昑半晌,问道:“你跟随皇帝多时,可曾听到他说起过甚么佛经的事?” 韦小宝道:“说起过的。太后和皇上好像 ![]() 陶宮娥脸上露出十分奋兴之情,道:“对,对!是《四十二章经》,你抄到了没有?”韦小宝道:“我瞎字不识,知道他什么《四十二章经》,五十三章经?后来索大人到了,我拿去 ![]() ![]() 陶宮娥忙道:“烧不得,烧不得!”韦小宝笑道:“我也知烧不得,皇上一问索大人,西洋镜就拆穿了。”陶宮娥沉昑道:“这样说来,太后手里至少有两部《四十二章经》?”韦小宝道:“恐怕有四部。”陶宮娥道:“有四部?你…你怎么知道?”韦小宝道:“前天晚上我躲在她 ![]() 陶宮娥不答他的问话,在房中踱步兜了几个圈子,见窗纸渐明,天⾊快亮,转过⾝来,道:“这里说话不便,唯恐隔墙有耳,咱们走罢!”将三具尸首提到客房门外,放⼊大车。晕三人都是给她用重手震死,并未流⾎,倒十分⼲净,说道:“店主人和你的车夫都给他们绑着,让他们自行挣扎罢。”和韦小宝并坐在车夫位上赶车向西。 行得七八里,天已大明,陶宮娥半三具尸首丢在一个 ![]() 这时大车行在一条大路上,四野寂寂。陶宮娥缓缓的道:“你救过我的 ![]() ![]() ![]() 陶宮娥一怔,随即満脸堆 ![]() 韦小宝心想:“我娘做子婊,茅十八大哥是知道的,终究瞒不了人。要骗出人家心里的话,总得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事先抖了出来。”当即跃下地来,跪到磕头,说道:“侄儿韦小宝,拜见我的亲姑姑。”陶宮娥数十年寂居深宮,从无亲人,连稍带情谊的言语也没听过半句,忽听韦小宝叫得如此亲热,不由得心头一酸,忙下车扶起,笑道:“好侄儿,从此之后,我在这世上多了个亲人…”说到这里,忍不住流下泪来,一面笑,一面拭泪,道:“你瞧,这是大喜事,你姑姑却流起泪来。” 两人回到车上,陶宮娥右手握缰,左手拉住韦小宝的右手,让骡子慢慢一步步走着,说道:“好侄儿,我姓陶,那是真姓,我闺名叫做红英,打从十二岁上⼊宮,第二年就服侍公主。”韦小宝道:“公主?”陶红英道:“是,公主,我大明祟祯皇帝陛下的长公主。”韦小宝道:“啊,原来姑姑还是大明祟祯皇帝时候进宮的。” 陶红英道:“正是,祟祯皇帝出宮之时,挥剑斩断了公主的臂膀。我听公主遭难的讯息,奔去想救她,心慌意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问道:“公主不是祟祯皇帝爷的亲生女儿么?为甚么要砍死她。”陶红英又叹了口乞,道:“公主是祟祯的亲生女儿,她是最得皇上宠爱的。这时京城已破,贼兵已经进城,皇上决心殉难,他生怕公主为贼所辱,所以要先杀了公主。”韦小宝道:“原来是这样。要杀死自己亲生女儿,可还真不容易。听说祟祯皇帝后是在煤山吊死的,是不是?” 陶红英道:“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。満清鞑子由吴三桂引进关来,打走了闯贼,霸占了我大明江山。宮里的太监宮女,十之八九都放了出去,说是怕靠不住。那时我年纪还小,那一摔受伤又重,躺在黑房里,也没人来管。直到三年多之后,才遇到我师⽗。”韦小宝道:“姑姑,你武功这样⾼,你师⽗他老人家的武功自然更加了不起啦。”陶红英道:“我师⽗说,天下能人甚多,咱们的武功,也算不了甚么。我师⽗是奉了我太师⽗之命,进宮来当宮女的。”挥鞭在空中虚击一鞭,劈啪作响,续道:“我师⽗进宮来的用意,便是为了那八部《四十二章经》。” 韦小宝问道:“一共八部?”陶红英道:“一共八部。満洲八旗,⻩⽩红旗,正四旗,镶四旗,每一旗的旗主各有一部,共有八部。” 韦小宝道:“这就是了。我见到鳌拜家里抄出来的那两部经书,书子套的颜⾊不同,一部是⻩子套镶了红边儿,另一部是⽩子套的。”陶红英道:“原来八部经书的子套,跟八旗的颜⾊相同,我可从来没见过。” 韦小宝寻思:“我手里已有五部,那么还缺三部。这八部经书到底有什么古怪,姑发一定知道,得想法子套问出来。”他假作痴呆,说道:“原来你太师⽗他老人家出诚心拜菩萨。宮里的佛经,那自然特别贵重,有人说是用金子⽔写的。” 陶红英道:“那倒不是。好侄儿,我今天给你说了,你可说什么也不能怈漏出去。你发一个誓来。” 发誓赌咒,于韦小宝原是稀松平常之极,上午说过的,下午就忘了,下午说过的,没等觉睡就忘了,何况八部经书他已得其五,怎肯将其中秘密轻易告人?忙道:“皇天后土,韦小宝如将《四十二章经》中的秘密怈漏出去,⽇后糟糕之极,死得跟老子婊那人男扮女装的八王蛋师兄一模一样。”心想:“要我男扮女装,跟老子婊去觉睡。这种事万万不会做。那就决不能跟这八王蛋师兄死得一模一样。”发了誓⽇后要死,他倒是信的,因此赌咒发誓之时,总得留下后步。陶红英一笑,说道:“这个誓倒 ![]() 陶红英道:“好像也并非就是这样。到底真相如何,只有当时这八旗旗主才明⽩,别说我们汉人中没人知晓,连満洲的王公大臣,恐怕也极少知道。我师⽗说,満洲人蔵宝的那座山,是他们龙脉的所在。鞑子所以能占我大明江山,登基为皇,全伏这座山的龙脉。”韦小宝问道:“什么龙脉?” 陶红英道:“那是一处风⽔极好的地方,満洲鞑子的祖先葬在那山里,子孙大发,来到国中做皇帝。我师⽗说,咱们如能找到那座宝山,将龙脉截断,再挖了坟,那么満洲鞑子非但做不成皇帝,还得尽数死在关內。这座宝山如此要紧,因此我太师⽗和师⽗花尽心⾎,要找到山脉的所在。这个大秘密,便蔵在那八部《四十二章经》之中。”韦小宝道:“他们満洲人的事,姑姑,你太师⽗又怎会知道?” 陶红英道:“这件事说来话长。我太师⽗原是锦州的汉人女子,给鞑子掳了去。那鞑子是镶蓝的旗主。我太师⽗说,鞑子进关之后,见到我们国中地方这样大,人这样多,又是 ![]() ![]() 陶红英道:“怎么不怕?他们现在也怕,只不过我们不齐心而已。好侄儿,鞑子小皇帝很喜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又想:“那么海老乌⻳又⼲么念念不忘的,总是要我到上书房偷经书?嗯,他不会当真想要经书的,或者是想 ![]() 韦小宝道:“是,是!这个大秘密倘若失传,那许许多多金银财宝,未免太可惜了。”陶红英道:“金银财宝倒也不打紧,但如让満洲鞑子世世代代占住我们汉人江山,那才是最大的恨事。” 韦小宝道:“姑姑说得不错。”心中却道:“这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宝,倘若不拿出来大花一下,那才是最大的恨事。”他年纪幼小,満洲兵杀屠汉人百姓的惨事,只从大人口中听到,并未亲历。在宮中这些时候,満洲人只太后一人可恨,海大富虽曾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他嘴头甜,哄得陶红英十分⾼兴。好微笑道:“我得了个好侄儿,也是 ![]() 韦小宝道:“我师⽗便是天地会的总舵主,姓陈,名讳上近下南。” 陶红英连陈近南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是首次听见,点了点头,道:“你师⽗既是天地会总舵主,武功必定十分了得。”韦小宝道:“只不过我跟师⽗时候太短,学不到什么功夫。好姑姑,你传我一些好不好?”陶红英踌躇道:“你如从来没学过武功,我自然将我所知所学的,尽数传你。只是你师⽗的武功,跟你这一派多半全然不同,学了只怕反而有害。依你看来,你师⽗跟我比较,谁的武功強些?”韦小宝说要她传授武功,原不过信口讨她 ![]() ![]() ![]() 韦小宝道:“不过那个假宮女可真厉害,我此刻想起来还是害怕。” 陶红英脸上肌⾁突然跳动几下,目光中露出了恐惧的神⾊。双眼前望,呆呆出神。韦小宝道:“姑姑,你不舒服么?”陶红英不答,似乎没听见。韦小宝又问了一次。陶红英⾝子一颤,道:“没…没有!”突然啪的一声,手中鞭子掉在地下。韦小跃下车来,拾起鞭子,飞⾝又跃上大车,⾝法甚是⼲净利落。他正自得意,只盼陶红英称赞几句,却见她摇了头摇,道:“孩子,你定了下来之后,该得痛下苦功才成。眼下功夫,在宮时当太监在太她,行走江湖却是太差,还不及不会丝毫武功之人。”韦小宝満脸通红,应道:“是!”心道:“我武功虽然不成,怎么还不及不会武功之人?” 陶红英道:“你如不会丝毫武功,人家也不会轻易的就来杀你。你既有武功,对方防你反击,一出手就不容情,岂不是反而糟糕?”韦小宝道:“倘若遇上开黑店,打闷 ![]() ![]() 陶红英又出了一会神,忽然问道:“有没有说话?他有没有说话?”韦小宝不知她问的是谁,仰起了头瞧着她,难以回答。两人互相瞪视,一个待对方回答,不个不知对方其意何指。 过了片刻,陶红英又问:“你有没有听到他说话?有没有见到他嘴 ![]() 陶红英恍如梦中觉醒,说道:“那晚在太后房中,当我跟那假宮女打斗之时,你没有没听到他开口说话?” 韦小宝吁了一口气,说道:“嗯,你问的是那晚的事。他说了话吗?我没听见。”陶红英又沉思片刻,头摇道:“我跟他武功相差太远,他也用不到念咒。”韦小宝全然摸不着头脑,劝道:“姑姑,不用想他了,这人早给咱们杀了,活不转啦。”陶红英道:“这人给咱们杀了,活不转啦。”这句话原是自行宽慰之言,但她说话的神情却显得內心十分惊惧。韦小宝心想:“这假宮女是我杀的,不是你杀的。你去杀老婊却又杀了个半吊子,杀得她死一半,活一半,终究还是活了转来,当真差劲。”陶红英道:“他已死了,自然不要紧了,是不是?”韦小宝道:“是啊,就算变了鬼,也不用怕他。” 陶红英道:“什么鬼不鬼的?我但心他是神龙教教主座下的弟子,那…那就…嗯,太后叫他作师兄,不会的,决计不会。瞧他武功,也全然不像,是不是?你真的没见到他出手时嘴 ![]() 陶红英忙道:“神龙教洪教主神通广大,武功深不可测,你怎么称他甚么家伙?孩子,就算是在背后,言语中也不可得罪了他。洪大教主徒子徒孙甚众,消息灵通之极,你只要说得一句半句不敬的话,传⼊了他的耳里,你…这一辈子主就算完了。”一面说,一面东张西望,似乎唯恐⾝边便有神龙教教主的部属。韦小宝道:“神龙教教主这么厉害?难道他比皇帝的权力还大?”陶红英道:“他权力自然没皇帝大。不过你得罪了皇帝,逃去躲蔵起来,皇帝不一定捉得到你;得罪了神龙教教主,却是海角天涯,再无容⾝之地。”韦小宝道:“这样说来,神龙教比我们天地会还要人多势众?”陶红英头摇道:“不同的,不同的。你们天地会反清复明,行事光明正大,江湖上好汉人人敬重,神龙教却大不相同。”韦小宝道:“你是说,江湖上好汉,人人对神龙教甚是害怕?”陶红英想了一会,道:“江湖上的事情,我懂时很少很少,只曾听师⽗说起过一些。我太师⽗如此武功,却死在神龙教弟子的手下。”韦小宝破口骂道:“***,这么说来,神龙教是咱们的大仇人,那何必怕他?” 陶红英摇头摇,缓缓的道:“我师⽗说,神龙教所传的武功千变万化,固然厉害之极,更加难当的,是他们教里有许多咒语,临敌之时念将起来,能令对方心惊胆战,他们自己却越战越勇。太师⽗在镶蓝旗主府中盗经,和几个神龙教弟子 ![]() 陶红英道:“我…我没听见过。我担心那假宮女是神龙教的弟子,因此一直问你,有没有听到他动手时说话,有没有见到他嘴 ![]() ![]() 韦小宝问道:“姑姑,你学武以来,跟几个人动过手,杀过多少人?”陶红英头摇道:“从来没跟人动过手,一个人也没杀过。”韦小宝道:“这就是了,以后你多杀得几个,再跟人动手就不会害怕了。” 陶红英道:“或许你说得是。不过我不想跟人动手,更加不肯杀人,只要能太太平平的找到那八部《四十二章经》,破了満清鞑子的龙脉,那就心満意⾜了。唉,不过,镶蓝旗旗主的那部《四十二章经》,十之八九落⼊了神龙教手中,再要从神龙教手中夺回,可难得很了。”她脸上已加化装,见不到她脸⾊如何,但从眼神之中,仍可见到她內心的恐惧。韦小宝道:“姑姑,你⼊了我们的天地会可好?”心想:“你怕得这么厉害!我天地会人多势众,可不怕神龙教。”陶红英一怔,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我⼊天地会?”韦小宝道:“天地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,跟你太师⽗,师⽗是一般心思。” 陶红英道:“那本来也很好,这件事将来再说罢。我现下要回皇宮,你去哪里?” 韦小宝奇道:“你又回皇宮去,不怕老子婊吗?”陶红英叹了口气,道:“我从小在宮里长大,想来想去,只有在宮里过⽇子,才不害怕。外面世界上的事,我什么也不懂。我本来怕心中这个大秘密随着我带进棺材,现下既已跟你说了,就算给太后杀了,也没什么。再说,皇宮地方大,我找个地方躲了起来,太后找不到我的。”韦小宝道:“好,你回宮去,⽇后我一定来看你。眼下师⽗有事差我去办。” 陶红英于天地会的事不便多问,说道:“将来你回宮之后,怎地和我相见?”韦小宝道:“我回到皇宮,在火场上堆一堆 ![]()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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